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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花厅外白云深

【齐蹇】夕颜朝露 章二十(完结


请绑好安全带

章二十

 

“他已经在天玑了。”

 

魏子安被追问得烦了,齐之侃杵在路中间他过不去,气道:“现在我怎么知道还管不管用,早干什么去了?”一边把怀里挑好的药材全塞给齐之侃。

 

齐之侃抱着药材点点头,顾家这座庭院除却必要的杂役,魏方士这出名的甩手掌柜却留了下来,有些心意明白就好,不多说。

 

顾白乙也为天玑的事找过他,次次不了了之无疾而终后,双方终于都耗光了耐性。

 

天玑此次战线拉得过长,从南至北,由西向东,虽说罕有败绩,但行军千里兵戈相交,多场战事累积下的损失不能再拖。

 

齐之侃皱眉说,这些国事若无阿蹇又与我何干?

 

顾白乙气得一摔战报,说将军可曾想过,你想驰骋战场就战无不胜,想扔掉包袱就能随手扔掉,是先生多少努力才给了你能挥霍的自由。

 

他这话齐之侃听了一半就端着水走远了。

 

魏子安也不是没劝过,齐之侃依旧置之度外后,反倒显得他不近人情了。他说要守着,便由他去。

 

“我明白我自己,更明白此生仅此一人念念不忘,却也过了很久熟识他死讯的日子。他想我活着,我便带着这念想活着。”齐之侃换作山野装束,发辫从额边垂落,同魏子安站在墨色的屋檐下,细雨结成透明的湖泊给倾盆之势收尾。

 

“而我也不想他因我的‘死’愧疚,只是......”齐之侃低下头深吸一口气,鼻腔里雨后的空气清凉到辛辣的地步。

 

第一次他被困截水城,立在瑶光城楼上极目远眺,刀锋吻上脖颈前,想他负了誓言还是守不住他的君王。

 

然后他从一片无意识的深渊被打捞上来,睁开眼那人却早已不在了。

 

再来一次,他更有诸多惭愧。

 

“只是我......”

 

蹇宾太清楚一切的脉络,清楚油尽灯枯也要担起的责任,更明白脚下的死路是怎样惨淡的尽头。

 

如此,便不必相认。

 

早知如此绊人心,何如当初莫相识。

 

可太清醒不是好事,爱是带两个人一起逃离洪水的方舟,既识慧极必伤,又何妨懵懂情深。

 

“只是我真的......”

 

他的仁善他的眉,他的温柔他的剑,纵观世情,横看兴灭。

 

或许失去蹇宾也同样存在。

 

 

但这些却永远属于他。

 

“只是我真的很想他。”

 

他受不了再来一次了。

 

 

针扎似细微的刺痛跳跃于眼睑,许是清晨的日辉,混杂漂浮的尘埃落下。

 

落到他鼻子上,不禁小声打了个喷嚏,又孩子似把睡容往枕头中再埋一寸。

 

身上热得黏腻,觉睡不舒服,他挣扎了一下,没挣开。

 

他蹙眉睁开眼。

 

像落灰的玉镯,像揭开的伤疤,像过往无数个早晨。

 

他秋水似的眼眸倒映齐之侃的模样,翻一个慵懒的涟漪。

 

“小齐,是不是该起床了?”

 

于是玉镯碧色不减温润,伤疤下是痊愈的皮肤,无数个早晨交叠到眼前。

 

不过他们从前都是一起伤悲,抑或一方贡献安慰,承载对方的眼泪。

 

还从未有过一个笑,一个哭的时候。

 

 

蹇宾这几日被魏子安逼着灌了各色汤药,面上总算有些气色,再歇上大半月,大抵就无碍了。

 

齐之侃丝毫不耽搁他休养,一句话也不多说,庭院里闲步时也总垂眸不语,他别无他法,只在顾白乙归家时读些天玑近况,顺势点拨两句。

 

被齐之侃撞见后,对方黑着脸从他手里接过战报和其他,叫上顾白乙,先行一步出了庭院。

 

顾白乙挑眉对他比划比划,疑惑道:“齐将军从前可一直不看的。”

 

蹇宾叹了口气,半月后胖了一圈,又叹了口气。

 

 

他醒或不醒,齐之侃依然保持和他并肩而眠的习惯,时不时睡熟后搂过来,热得他几晚没睡好。

 

但又舍不得推开。

 

他这回九死一生算是把人吓坏了,天上人间同他一起走了一遭,心里定要怪自己凭空为他揽责。

 

其实他也是为天玑打算,由他来做这个领袖,于公于私都是最恰当的方式。

 

齐之侃颤着声问他,那于你自己呢?

 

蹇宾抿了抿嘴,什么都没说。

 

齐之侃心里一痛,翻身下床,再回来时蹇宾见他手里的瓷杯,尝了一口,皱眉问道:

 

“温水?”

 

齐之侃点点头,反问是不是凉了。

 

罢了罢了,他还以为是酒呢,若是酒的话,合卺也该是两杯。

 

蹇宾躲开他探究的目光,将瓷杯递还,拉上被子支在硬邦邦的枕头上。

 

齐之侃在手中转了几圈瓷杯,脸上慢慢烧起来。

 

 

他掀开被子钻进去,伏到蹇宾背后时对方的下巴还磕在枕头上,直到他过热而潮湿的呼吸,从那人重重青丝里见缝插针,扫过被掩盖的脖颈。

 

蹇宾惊得向后侧过,齐之侃追过去埋进他温热的颈窝,嘴唇试探般轻吻他跳动的脉搏。

 

紧绷的身体像是突然松懈下来,渐渐消灭距离施加重量,齐之侃却知道他全身再没一刻比现在更紧张,心脏跳得太快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。

 

却压住那人要挣脱的手,不肯退步。

 

周遭上升的温度包裹住蹇宾,脸上蔓延的红晕被他掩在枕中,身后热源的异样传来时,他羞得只想伸手把这狂徒从上面摔下来,手腕却被攥紧。

 

那两片唇从他的颈窝摸索到他的唇边,浅尝辄止的一吻里恰好是他所能承受的全数缱绻,在他真正恼怒前及时离开,抬头望他。

 

点墨似漆的眼眸里是稚嫩的羞涩,交错早已论断的热切。

 

蹇宾看着他年轻的脸庞,恍惚发觉自己与他那样相像。

 

如果他不救齐之侃,或许他早已远去地图之外的邙山,披上枷锁,如果齐之侃不救他,那么没有顾白乙照料的他,返回天玑时便是归葬故乡。

 

他们还有那样多的未来。

 

那一刻他才真正从死志中解脱,重新活过来,包容对方长久的置气,用一个吻迎上询问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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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少爷,简先生和那位将军已不见了好几日了,少爷可知是去哪了?客房还需留着?”

 

“这我怎么知道。”顾白乙撇嘴道,这两个人对自己言传身教之后,倒是放心把天玑全全交予他。

 

可能是在云蔚泽吧,现下初夏水汽蒸腾犹如仙境,或是远在草原的邙山,乘浩荡南风,鹰隼试翼。

 

 

魏子安望向一前一后骑马出城的白衣人,回忆起第一次在王城街边,风月正好,两位少年轻衣打马过,从前是齐越和天玑侯,后来是齐之侃和蹇宾。

 

旧歌谣不悲不喜,唱腔中少年似雪风骨,鲜衣怒马,惊鸿照影来。

 

共待日出黄昏。

 

“小齐,不必离得太远。”

 

 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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