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荷

藤花厅外白云深

【双白】夕颜朝露 章十一

章十

来自外地的一份提前备好的存稿,没错要靠存稿度日了qwq

章十一

 

他是被冻醒的。

 

蹇宾伏案而眠,双手紧了紧黑狐大氅,把自己裹得更严实。室内的穿堂风吹得人浑身发紧,他侧头枕在奏本上,半张脸埋在蓬松的肩羽里避风,睡得迷迷糊糊,脸趋了兽毛的暖意,时间一长呼吸不畅。

 

顾白乙见他坐起,皱眉,吐出来几根黑狐毛。

 

黑毛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,显然吃进去还不久。

 

顾白乙强忍住笑意没有去抓那些羽毛。

 

蹇宾浑然不觉,倒头案几又睡了过去。这几日他漏夜批阅天权兵马招募事宜,天玑流民和遖宿的消息间或传到案前,蹇宾有时单为天玑将士谋划,就要与顾白乙深夜促膝长谈,又翻出不少治国的书籍,留了课业给顾白乙,嘱托他看完与他对答。

 

事务繁杂,天权招兵的细化如今也才拟好。

 

诸事已毕,时辰尚早,蹇宾本就被冻得半梦半醒,侧头时,斜光到晓直传朱户,剑一样扎进瞳孔,他还想换个方向睡,却眯眼眨巴几下,天亮了,睡不着。

 

他坐起来茫茫然环顾一圈,黑狐大氅顺势滑落,他瘦削的肩膀隔着一层单薄的里衣显露出来,蹇宾浑身一个激灵,抓起大氅重新裹好,叹了一口气,算是彻底醒了。

 

这个点侍从都还睡着,顾白乙习武之人倒是利落得很,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,扶着膝盖半蹲在他面前,小声说道:“先生怎么醒得这样早?不如回卧室里再睡一会?”

 

蹇宾揉了揉额边的穴道,说:“不必了,约了慕容离说事。”

 

顾白乙点点头,走到他身后说道:“我为先生束发吧,左右也无侍从。”

 

蹇宾应道,顾白乙随手从地上摸到一把木梳,跪端正了解开先生的发冠。发带抽出的那一瞬,他的头发在晨曦的微光里打出一个发亮的漩涡,绸缎般散落下来。

 

顾家小少爷掌心一阵轻薄的凉意,心里慌乱,竟双手也捧不住他的发。手指边缘传来婆娑的触觉,黑发拨云见雾般从手心漏向两边,露出几近遗忘的真相。

 

他当场怔住

 

蹇宾等了一会,而顾白乙似乎只是捧着,便问他怎么了。

 

顾白乙没回答他,反问道:“先生能否告诉我......先生...年方几何?”

 

“亡国那年,二十又五,现今应是二十六了吧。”

 

顾白乙抽出一只手,捻起他埋在青丝下的白发,有的黑色还未完全褪去,黑白斑驳而杂乱无章地错落着,苍老得像岁月的玩笑。

 

仿佛那人拨开简涤墨静水流深,杀伐决断,复国雄心的外壳,问万民缚我几何,我便还他河晏海清的少年郎,早已老去了。

 

他早该魂归西天,可天玑江山压在他还年轻的身上。他不得不佝偻着脊背,老态龙钟,因为他身后成百上千双手推着他望深渊里走,每走一步,就又老了几年。

 

顾白乙捧住手里的发,埋首其中,靠着最后一丝理智才未泫然。

 

“先生,我们回天玑吧,好不好?”

 

他还没有得到回答,手里的发突然被抽走,蹇宾拔出防身用的匕首,对着那些显眼的白发迅速挥下,断发银丝一般飘到顾白乙的膝盖上。

 

“我们总会回去的。”蹇宾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,语气坚定。原本他对去没有天玑灵气滋养的地方,其后果都了然于胸。他是个死人,能活到现在已是恩赐。

 

“我们会回去的,不管是死是活。”

 

他把剩余的黑发甩回后背

 

“束发吧”

 

 

 

落雪无声,顾白乙走到外面才知道昨夜下了大雪,难怪清晨这样冷。他转身把蹇宾往屋里推了几步,说:“先生回去再添些厚衣服,外面才下了雪,别着凉了。”

 

蹇宾拗不过他,被敦促着换上了最厚的冬衣,披上黑狐大氅才同他一起出门,去到向煦台找慕容离,将招兵和治贪的事宜说与他计较。

 

平波楼的后院移植天玑的乔木,豢养黑狐之类的特产动物,有些灵气,蹇宾呆着还算能过去。他原以为去向煦台不过几步路,然而离平波楼越远,他越发觉得四肢无力,几步的距离格外漫长。

 

是以他看了好一会,才把那个白色的影子和雪分开。

 

他站在原地,齐之侃像是刚从向煦台出来,望到他似乎也是一愣。

 

蹇宾知道千胜在他身上,如果能寻个借口离他近一些,说不定他还可以撑到向煦台。

 

蹇宾向前走了一步,却因为积雪厚重,步履虚浮,他一下摔倒,栽在顾白乙匆忙的臂弯里。

 

齐之侃远远地,看了他一眼,没有扶他。

 

可他父侯自刎的那天,明明不是这样。

 

父侯从未疼爱过这个国家与他,可有时冷漠比阴谋诡计更绝情,因为你还在算计,就证明你还在乎。当滚烫的鲜血泼到他身上的时候,他就明白,父侯只是等得太久,不想再等了。

 

他不在意死在自己的儿子面前,也不在意一个世子身上泼满他最敬重的,父亲的血。

 

蹇宾顶着浑身的血,面目变成狰狞的鲜红,衣衫滴落着血液。他踉踉跄跄地走出父侯的房间,没有一个仆人敢上前。

 

他抬头看,在满目的红里辨认出熟悉的人,蹇宾站在原地:

 

“小齐?”

 

话音刚落齐之侃就飞奔过来抱住他,一边扯下自己的内衬替他擦脸,一边着急地问他要不要倒一盆水。即使自己作为君王那样算计齐之侃,他都一定会扶住自己。

 

这次齐之侃没有扶他

 

他在风雪里神志不清地想,他以为他能习惯的。

 

可他还是不能

 

 

蹇宾醒来时发现自己呆在向煦台的卧房里,慕容离一手持萧,见他醒了,便说:“顾白乙在你未醒时,已把你的提议与我说过了。”

 

“我没什么异议,但负责打击贪官,招兵充数的人选,你可想好了?”

 

“天权多年朝堂盘根错节,牵一发而动全身,不如添些新锐?”蹇宾望着他笑道。

 

慕容离和他对视一会,回道:“他确实合适,如此一来正遂了你的心意。”又站起来整理好衣衫,预备去一趟王宫找执明铺陈。

 

慕容离深谙向死而生者,往往不容易死,他同蹇宾一样,如今这个国家也一样。

 

他和执明一起看向室内悬挂的地图,秉烛夜谈,直到昔日胡闹的天权王记住了每一处该守的关隘,每一股杀伐的军旅。

 

执明掰过他的肩膀对他说,本王平日是胡闹,但再胡闹,也不会丢了国家,丢了阿离,阿离想要什么,等这危机一除,我一定统统补偿给阿离。

 

他倒是认真想了想要什么,最后回他:“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,只是我拥有的自那年后,就已所剩无几。我不能再失去谁。”

 

“我愿称你为王,你是我的君上。”

 

 

往后三月,天权王力倡一战,贪污大户抄家充作军需,军队浩浩荡荡地撬开粉饰的太平,每家每户的壮年人披挂上阵。也许正是因为经历过安宁,才更有勇气提枪拔剑,为守护家国屹立,妻儿安好。

 

招兵的齐将军树立军中威望,稳定军心,练兵有方,得众望。

 

三月后,兵马齐备,军饷充足。

 

遖宿陈兵天璇边界

 

 

 

 

TBC

公孙会上线√ 以及他们快相认辣(比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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