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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十
蹇宾的视线在齐之侃的身上定格了一会,似乎在辨认来者何人,所言是何。然后他转过头,望了会房顶,像是方才睡醒舒展开眉眼,眼睫像酣眠的细碎花瓣,绽开一对秋水墨色的蕊。
等他看够了,蹇宾有些狼狈地撑住自己坐起,再看向齐之侃时,黄昏的火烧红透过轩窗陨星般照到他脸上,扫过一片渐次变暗的彗尾。鲜艳的色彩衬得他眼里格外平静。
齐之侃原本期待他惊慌失措,用拙劣演技掩盖真相。
可是什么都没有,他连对一个翻窗入室,搅他清梦的无礼之徒的苛责都没有。
齐之侃分明识得那双修长的眉目。他见过其中万顷狂涛的愤怒,也见过回首时水光潋滟的深情。
他却不知曾几何时见过这样淡泊的眼睛。
简涤墨说:“此剑我从慕容离处得来。以他所言,此剑天玑亡国后本是无主之物,若得天时地利,剑主归来之前,先且寄存此处。”他不动声色地略过魏子安送剑的事实。既无魏子安救他,齐之侃自然想不到他还活着。
齐之侃面色紧绷,目光追寻他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,试图从中找到破绽。
对话陷入对峙般的沉默,而齐之侃不得不败给那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千胜收入鞘中,他换了一个更熟悉的姿势握住剑,“如此,我既为剑主,就此取回,公子有何见教?”
话音刚落,蹇宾脸上的淡然突然碎开一道裂痕,露出一丝膨胀的慌张。他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。
齐之侃站近了些,携着还未收敛的肃杀气息,让蹇宾记起古籍里以一敌百的蛮夷并非是传说。他还是一身白衣,从了他父亲的蛮族发型,全数高高束起,发辫垂在脑后。
蹇宾突然想叫住他,想看看他眉目清朗的少年,如今已然独当一面挺拔如松。可少年身上仿佛堆积腊月的寒霜,戾气化风化雪,成刃为墙,好像他碰一下就会被割伤。
他于是不敢碰了。
简涤墨说:“无甚,只是此剑伴我有些时日,心有挂念。但既是剑主,我便能心宽。”
恰好终于等来了顾白乙,少年正气不打一处来,心中愧疚于竟让人私闯,表现在面上就是指着人训斥了齐之侃,拔剑示意他离开先生的卧房。
离开前,齐之侃心头浮起一丝异样。他以剑灵复生,循着直觉便可感应到千胜所处方位。在他逼问下,简涤墨自顾自地苏醒坐起,陈述所知。
——举动竟让他有种近乎熟稔的骄傲
顾白乙弯腰探头看过道,确认齐之侃走远了,转身冲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先生。方才谈话时他全凭着一股气才能坐住,现下卸去伪装,转瞬倾颓。简涤墨倒在顾白乙的扶持下,连一分多余的力气都不剩。
顾白乙目光扫到空荡荡的床边,愕然几乎要追回齐之侃。他还未开口,便见枕在臂弯的先生很轻地摇摇头。
“先前都布置好了吗?”
“是了。遵先生的意思,托慕容离移植了天玑的乔木花草,就在咱们平波楼的后院。”顾白乙凑在他耳旁小声说,仿若劝哄孩童的语气。这些都是之前有所准备,若是没有千胜留的后手。
但也撑不了许久。
蹇宾明白,但他不想管这些。他闭上眼睛平复呼吸,脑海里依稀浮现少年的模样,是他在朝野党争中遗失的那一份舒阔眉间,他想,小齐不皱眉的时候真的很好看。
他曾经被那一份好看及其所有忠诚纯真,真心地打动过,于是不愿意让他离开。
蹇宾又记起南下的蛮夷烧山,少年的单于抱着父亲留下了他,然后一去不还,赐父侯万里河山,一世孤独。
他爱过一个人,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。
后来他爱的人为他而死
顾白乙见他阖目许久,放低手臂顺势让蹇宾躺到床上,却见蹇宾叹气,睁开眼抓住他另一只手坐住,像是终于积攒足气力,说道:“白乙,扶我起来吧。”
又补充道:“去把天权的文书挪到案上吧。”
顾白乙说旅途劳顿,先生不比之前爽健,今日先歇下可好。
蹇宾摇头,坐在床上毫无躺下的意思。没有千胜灵气,自己一睡不醒该如何?
他还不能死
简涤墨初到天权,要谋官职用以自保,基本无甚可能。若论来路,天玑王室的身份固然尊贵,当下却是烫手。毓埥初平天玑,王公贵族首当其冲,若是自亮身份无疑于自投死路。
再者他的身份还瞒着齐之侃,只要他一日不说,齐之侃便来去自由,不必硬要趟这趟浑水。否则以他和齐之侃的情谊,若要复仇齐之侃定会生死相随。
当下既然是慕容离举荐来的人,自然是要在兰台令手里办出点成绩,才好叫以太傅为首的朝臣服气。慕容离虽说批阅奏章,掌天权大小事宜,但碍于身份一直处在风口浪尖,经他的手提拔自己,太傅定不会首肯。
只能借着太傅最近力倡的结盟一事做文章。王上一纸招兵的诏书来得仓促,昱照山外的兵戈铮鸣声终于从满城的告示碎碎地蔓延开,壮年人门前的告辞妻儿,洒泪别离,才敲醒桃源人,战火一起,昱照关破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怪乱世偏安一隅的太平编织出的假象,好似双耳不闻战事,便可一笑置之。大户人家都用尽了法子留住自家的子嗣,从盛世酝酿成的腐败河流里,偷渡些舍不下的人。
蹇宾嗤之以鼻,若天权国破,妻离子散便是下一步。若要处置腐败,他当下挥毫:
一则,肃法纪,据当朝律法,除家有独子,每户必出一及冠之年后男子从军。
二则,掌军队招募者如察举贪污受贿,杖责,抄家。
最末,战时为整治贪官污吏,禁后代为官。
蹇宾又翻出吏部名册,拟了些执办人员,好笑自己再活一次,还要斡旋于鱼龙虎豺。不过也好,若是他投身朝野朋党,能替那人解决军队的后顾之忧,就不必让齐之侃来处理。
顾白乙看了眼先生托他誊抄的奏折,越发握紧手里的剑,只怕今后翻窗而入的人,就不像齐之侃一样并无恶意了。
烛光倏忽熄灭,飘出一线青烟,蹇宾凑过去看,道是蜡烛燃尽了。
顾白乙没有去取新的蜡烛,而是抬头看窗外,天光透进来,像曳地的白纱裙。天玑的君王罩白鹳黑狐的大氅,五更伏案,墨翅华衫。
“你便给我看这些?”齐之侃挑眉看着慕容离,两指夹着侍从送来的招兵事宜。对准炭火正旺的火盆,扔了下去。
慕容离看那卷轴在火舌里翻滚了几下,皱成一团,毫无抢救的可能,想着一会去简涤墨那里叫人抄一份备用。
“招兵不成,兰台令莫不是猜不着我的法子”他又说:“军队不是朝堂,将士不会听从我一个新人的号令。”
“我只管阵前杀敌,兵马不足,便是有劳你了。”
慕容离端起火盆上温好的茶,说道:“你不劳心,自然有人替你劳心这些事。”
再抬头那个白衣劲装的人早已离开了。
慕容离随他去,坐定抿了一口茶。这茶叶是天权昱照山上的极品,但他认为此时不宜,该是换上一壶烈酒
——敬天玑的君王
TBC
长夜漫漫